【法拉米尔/伊欧文】【莱戈拉斯/阿拉贡】白化病(7)
直到世界尽头
我至今仍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当时的所见所闻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真实还是虚幻。偶尔我回忆起来，甚至怀疑自己那天其实已经死了，或者我的灵魂实际上正沉睡在某片昏沉沉的海滩上，而这漫长的后半生只不过是噩梦一场。但我对自己的选择又不是完全的懊悔，因为当时展现在我眼前的宏伟景象，蕴含了倾我短暂一生绝对无法查明的世界的真相。
在无尽的星空中我们的船像一片漂浮在湖中的落叶，湖底的大陆延伸到未知的远方。雅凡娜织就了大片绿色的毛毯，盖在她丈夫的杰作身上。到处都是一片绿意盎然，偶尔可以看到动物成群结队地在田野间奔跑。
“远古时期中土大陆尽善尽美，”莱格拉斯突然开口说道，“如今却被伤毀了多半，就算是诸神庇护的维林诺，也已经失去了双圣树。中土大陆上的生灵总以为蒙福之地的生活完美无瑕，没有生老病死的折磨。其实那是维拉为了鼓励我们活下去撒的善意的谎言，只有真正去过你才能明白，维林诺的悲伤和福乐一样是永恒的。这么多个纪元过去，梵雅族的老者也会渴望不被允许的冒险，诺多族的幸存者仍旧悼念着自己的亲人，泰勒瑞的亡魂也依然在海边鸣冤，而像我这样的后来者，在那儿永远都是异乡人。”
我惊讶于莱格拉斯也会有感春悲秋的时候，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若是在我们社会中，甚至会被怀疑心智不全。但是当大地上青翠欲滴的美景映在他眼中，却突然成为了往昔辉煌的残破纪念碑，让他露出了无比哀伤和惋惜的神情。穿斗篷的男人闻言停止了歌唱，回身抱住莱格拉斯，手指轻抚着那头柔软的长发，在他耳边用抑扬顿挫的音调低吟着我听不懂的安慰。我看着他们两个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中紧紧相拥，一时间仿佛世界都在围绕着他们旋转。我突然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孤独，就像世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远方亮起一道金光，给我眼前这对佳人镀上一条金边，随即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淹没。等我再看清周围的景象，我的两位导游都已恢复了常态，莱格拉斯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兴奋。他开始应和着恋人哼起小调，带得神秘男人的悠扬歌声也逐渐欢快起来。
我不由得跟着节拍转起了圈子，最后撞在了船舷上，但我既没感到疼痛，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随意地借势向下俯瞰。一大片黄金森林横亘在眼前，林中的树木我从未见过。它们通体都闪着璀璨的光芒，枝头绽放着金灿灿的花朵。我不由笑了起来，心里想着那林中的动物也都应该长着金黄发光的皮毛才是，莱格拉斯可以轻松地混进去绝不会乍眼。
“洛斯罗瑞恩!”我兴冲冲地叫到，完全不知道这名字是怎么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我敢肯定在此之前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就是笃定这片美丽的森林叫这个名字。
树木渐渐稀疏起来，不一会我们开始游荡在一片青黄交织的平原上，两座白色的高塔突然破土而出，塔顶尖利得像士兵的长矛。太阳和月亮分别衬在两座塔后，映得这两柄利器闪着寒光。我隐约觉得它们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它们的形制像极了拉斯嘉兰那座城堡。好奇心促使我探出了半边身子，迫切地想将它们看个真切，但穿斗篷的男人突然急转了几下舵盘，我们的船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绕过了两座高塔。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心下恼火正欲发问，突然那座月亮高塔下燃起了熊熊烈火，顶上黑云翻滚，有巨大生翼的未知猛兽在其间盘旋，上面隐约可见黑色的人影，他们手持火剑，不停发出刺耳的尖叫，寒彻骨髓。我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戏码。下方隐约传来了阵阵哭喊和呼救，我向下张望，只见一批令人作呕的灰皮无毛生物正举着肮脏生锈的武器追赶手无寸铁的人类。恐惧瞬间消退，我只感到怒火中烧，拔出宝剑就想阻止这场屠杀。一只手拉住了我，与此同时只见数支白色羽箭飞了出去，正中一头天空中飞翔的怪物，它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翻滚着坠落下去，正砸在那群恶心的生物中间。这群恶棍果然欺软怕硬，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我侧眼看去，只见莱戈拉斯正把弓重新挂回肩上，那支箭果然就是他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他气定神闲地冲下面挥了挥手，然后一把抓过正拉着我的神秘男人转了个圈，又回到了舵盘前。
我们的船继续行驶，翻越了更多高山大河，经过了更多宏伟城市。我见到了结着宝石的晶体丛林，人的牙齿碎成的沙漠，全由树木生长交缠而成的堡垒，云朵聚集在一起连成的村落……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向你们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听上去荒唐的场面都是再合理不过的存在，它们都遵循着伊露维塔为埃努大合唱谱写的乐章!
哦!壮观的埃尔达!未知的埃尔达!无穷无尽的埃尔达!
我不知道这趟非凡的旅途持续了多久，有时我觉得已随着向导们漂泊了上千年的岁月，有时又觉得这只是瞬间的走马观花。突然，莱格拉斯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站在船头上，一只手已抓住背后的的羽箭，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我们旅途的最后一个障碍，”他高声说道，“女士!拔出你的剑来吧，拿起你的盾来吧!我们即将面对中土仅存的敌人，那只没有眼皮的魔眼!”
我握紧了莫名其妙出现在手上的宝剑和盾牌，身上突然多了具银光闪闪的铠甲。就在正前方向，一座尖耸的黑塔拔地而起，其上跳动着一团火焰，像黑洞一样扭曲着周围的时空。直视着那只眼睛，我渐渐开始出现幻觉。我竟然看到叔父向我敞开双臂，对家人的思念让我渴望像儿时一样扑到他怀里，但我咬紧牙关，用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化为一个阴森暗绿的鬼魂消散了；我又看到哥哥递给我驯马的皮鞭，邀我一起踏上童年时他从不肯带我去的“男孩的冒险”，但我举起盾来挡住了他的手，再移开时他已变成一个举着长剑的恶灵骑士，狞笑着又向我攻来……就这样我被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战斗中，敌人狡猾地化作我熟悉和爱的人来欺骗和引诱我，在不断地挥剑中我渐渐感到麻木和癫狂，仿佛除了杀戮以外，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做和思考了。突然一道耀眼的银光亮了起来，将我周围的黑暗与混乱全部吞噬，魔眼发出一声能刺穿耳膜的凄厉惨叫。
敌人被打败了，但我也因一阵由双眼直刺心灵的灼痛倒在地上，意识瞬间清明了起来。我这是在哪?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地方，从莱格拉斯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都逐渐失控，而我却跟着他迷失在了这场疯狂的冒险中，竟丝毫没有质疑这整件事完全没有逻辑。我勉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船头，他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披风跟着猎猎作响。他高举一柄锋利的银剑，反射着他头顶散发的耀眼光芒。莱戈拉斯就站在他旁边，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身形突然看起来异常高大，恍惚间我以为他们两人连成了一座苍郁雄伟的古老山脉。
光芒突然收敛起来，世界也为之一暗，随即重归了平静，我这才得以站直身子。神秘男人又藏进斗篷的阴影里抽起烟斗，莱戈拉斯笑嘻嘻地玩着他吐出的烟圈，将它们捏成各种形状。
又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我更加怀疑和不安起来。这种事只可能在梦里发生，但如果这是梦，在已经发现了它种种荒谬的情况下，我又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呢？
“我们就要到了，”莱戈拉斯用烟雾捏出一面胜利的旗帜向我挥了挥，接着说道，“我们即将跨越整片汪洋，到达此行的终点，世界的尽头。”
听到这话我暂时放下了顾虑，甚至心中暗暗期待——大海的彼岸，传说的福地，我们克服重重险阻要到达的，究竟是怎样的仙境呢？
这时周围水天一色，清澈得像灯光下的水晶石。天空中飞翔着两只雪白的海鸟，唱起一首和谐动听的二重奏。我身旁的那对眷侣也跟着哼了起来，和着海风，应着涛声，我发誓再没听到过比那更美妙的旋律了。
“世界的尽头都有什么呢？”我释然地笑了笑，靠在船舷上问道。
“什么都没有呀。”莱戈拉斯回答，说完又回头去找恋人的唇瓣。
我浑身一凛，坐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就是什么都没有，”莱戈拉斯被打断了，不耐烦地说道，“你向西方眺望，那里会有一片大陆，但那上面什么也没有，载着你们，我们也永远到不了那里。”
听了这话我既猝不及防又怒火中烧，所以我们这趟历尽磨难的旅程究竟是为了什么？凭什么我遭受了与莱戈拉斯同等的苦难，却品尝不到最终胜利的喜悦?
“我们不是要到维林诺去吗？”我质问道。
“是啊，我们就是要到维林诺去，但我们永远到不了维林诺。因为对你们来说，这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我这时才听清大海的怒吼和东风的咆哮，我们的船被海浪玩弄于股掌之间，屡次差点覆没。我被两侧船舷抛来抛去，慌乱间抓住了没人把持的舵盘。我愤怒地瞪向穿斗篷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看到他依然和莱戈拉斯双唇相依，抵死缠绵，视周围的危险为无物。
“你们还在干什么？”我尖声嚷道，“前面就是维林诺了!我已经能看到它壮观的轮廓!我们要么死在这，要么前往那!你们不愿做最后的挣扎吗？”
“但我们已经在这了啊，维林诺，”莱戈拉斯终于肯施舍我些注意，他的身体跟随颠簸向右倾斜，顺势将恋人搂得更紧一些，“你们人类永远到不了维林诺，但有一处是个例外!罗瑞恩！罗瑞恩!伊尔牟的美丽花园!此处生长着埃尔达中所有的奇思妙想，也寄存着所有的贪嗔痴念!人类永远到不了罗瑞恩的维林诺，因你们知道自己到不了永生之地，所以你们才到不了永生之地!但实际上此时此刻，你已经在维拉的国土之上了!”
说着他开怀大笑，与同样哼笑着的穿斗篷的男人滚作一团。在我耳中他们的笑声越来越遥远，却也越来越响亮，简直震耳发聩，空旷的海面上竟飘荡起阵阵回音。
我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船开始向前倾斜，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望无际的海水飞流直下，裹挟着阴冷的海风隆隆作响。
“不!”我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坠落了下去。
无论是谁，如果你能听到，请救救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tbc)
碎碎念:突然发现这两章就是叶子和人皇实力演绎什么叫傻瓜情侣……
既然重要人物都出来了，接着该填之前挖的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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